在本世纪初叶,古老的社会就这样疏浚了它的双重底,清了下水道。不管怎样,这总归是一次清扫。
回头看看巴黎古老的下水道,真是弯弯曲曲,到处龟裂开缝,沟底没有铺石头,形成许多泥潭,线路莫名其妙地七扭八歪,无缘无故升高降低,而且恶臭不堪,又粗鄙又野蛮,一片黑暗,铺石板累累疮疤,墙壁道道刀伤,看着十分可怖。沟道枝枝杈杈,向四面八方伸展,纵横交错,构成鹅掌状、星形坑道、盲肠道和死巷,还有硝石拱顶、放毒的污水坑、渗出脓水的墙壁、往下滴水的沟顶,整个一片漆黑;没有什么比这地下墓穴似的古老排水道更可怕的了,这是巴比伦的消化系统,是洞穴,是沟渠,是凿出街道的深渊,是无比巨大的鼹鼠洞,而我们的精神似乎看到,往昔——这只巨大的瞎鼹鼠,穿过黑暗,在昔日荣华而今粪土的垃圾堆上徘徊。
我们再说一遍,这就是从前的下水道。
五 现时的进步
如今的下水道,又清洁又凉爽,又笔直又规整,几乎达到了理想程度,即英国人所谓的“体面”。也确实得体,呈浅灰色调,都是拉线画直的,可以说板板整整,就好比一名供货商当上了行政法院法官。进里面看看几乎是明亮的,污泥浊水也都温文尔雅。初看真像“民众爱戴国王”的远古时代,供君主和王公逃跑的极寻常的地道。如今的下水道是美观的沟渠,风格纯正;被逐出诗苑的典雅的亚历山大体[281],仿佛来到这座建筑物中避难,附着在幽暗灰白的长拱廊的每块石头上;每个排水口都是一个拱门,里沃利街就连阴沟也都提供效法的榜样。还可以说,几何线条如果在什么地方合适的话,那肯定在一座大都市的排粪道里。那里一切都服从最短距离。如今,在一定程度上,下水道有了官方的面目,甚至警方有时在报告中提到它,也不再有不逊之言。在官方语言中,用以描述它的字眼也是高雅严肃的。从前叫作肠子,现在称作长廊;从前叫作地洞,现在称作眼孔。维庸再世,也认不出他的临时故居了。这地下坑道网,自然还有久远难考时期的啮齿类居民,而且繁衍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,不时就有一只老须鼠,从下水道口冒险探探头,瞧一瞧巴黎人;不过,这种寄生物也驯化了,相当满意自己的地下宫殿。排污沟渠没有一点当初那种狰狞相了。雨水从前污染,现在清洗下水道了。可是也不能太大意,疫气还在里面盘踞。它看似无可挑剔,实则虚伪。警察总署和卫生委员会也都无可奈何,什么清毒净化的方法都用了,阴沟里照样散发难以辨别的可疑气味,就跟忏悔后的达尔杜弗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