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火车站,我一路都在想着,他是谁,他为什么会说联系我。我突然后悔没有要到他的手机号码,然而,如果他有手机,他就是有钱人,他会把手机号码告诉一个陌生的三轮车夫吗?
那张报纸宣布破产了。
那天大家互相通知,一起来到报社,看到法院的工作人员将报社的设备拉到卡车上,所谓设备,也就是一些破旧电脑和陈旧办公桌,工作人员将门封了,封条上的大红印章异常鲜艳夺目。墙壁上,一张纸片在风中呼啦啦地抖动,上面写着:“XXX,上班迟到,扣50元;XXX,版面错别字,扣50元……”报社在最后阶段陷入了疯狂,越没有钱,越要狠扣大家的血汗钱,而没有钱发,也就无所谓了,爱扣多少就扣多少。这张在风中抖动的纸片,成为我对这张报纸最后的记忆。
卡车拉着报社仅有的家当离开了,这幢大楼也消除了报社的所有印痕。此后,会有别家公司搬进这幢大楼,但后来者可能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是一家报社,这家报社曾有过跌宕起伏和悲欢离合,这幢大楼里曾生活过一群热血青年。
没有人说话,大家的眼中都含着泪花。后来,有人默默离去,有人默默相随。走到了岔路口,有人提议说:“吃顿饭吧,吃完饭就散了,各奔前程。”大家又默默地来到一家小饭店,每人都把自己身上的钱掏出来,凑了一百多元,两张桌子并在一起,炒了几盘菜,一大盆米饭。这就是我们最后的聚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