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言即交流
正如最渴望交谈却无法交流(最清楚地表现在一种可以恰当地称之为辩论的奇特活动中,辩论意为“分开”,那些思考能力颇佳的人尤其沉迷于该活动),对于交谈来说,声音不是必要的,无手势亦可。言语可以摒弃所有感觉的凭借,并不失为言语。
当然,我并不是指恋人之间的含情脉脉、依偎轻轻、眉目传情、心有灵犀,事实上,仅仅是一个凝眸,系于彼此心灵的含义也是丰富的。我也不是指神秘主义者享有的静默,如报道中方济各会的埃济底阿斯和法国的路易斯(或者,极为相似的,两个哈西德教派的拉比),他们相见,一言不发,但是“站在上帝(圣像)面前”感受彼此。这里,仍有手势及其形体语言的表达。
我之所思,我会以实例阐述清楚。
设想在荒芜之地,两个人并肩而坐,他们互不搭言,也不相望,甚至从不转向对方。他们互不信任,亦不相知,只是在那天清晨,他们在旅途中相识。此时,他们不关心对方,我们也无须了解他人的心思。其中一人一如平常般平和地坐在看似普通的座位上,热切地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。一个人一定已经在那里了,他的存在似乎昭示着准备的不尽充分。另一个人的态度并没有与他相悖,那是一个自敛的人,善于克制自己。但是如果我们了解他就会知道,儿童时代他被施以符咒,他的自持不仅仅是一种态度,而所有态度的背后是一种在表达中无法克服的无能为力。现在——让我们设想,在成功地破除束缚我们心灵的七个铁箍的时刻——符咒悄然消失了。直到现在,此人仍然一言不发,手指都没动一下。然而,他在做些事情。符咒的消失已经莅临于他——无论来自何方——尽管他没做什么。而这正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:他解除了自己所保有的缄默,只有他自己的权利方可施加,信息毫无约束地流淌出来,沉默将它带给邻人。这确是给予他的,他毫无保留地接受这信息,正如接受自己所面临的真实的命运。他将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所经历的东西,甚至他自己。对于他人,他现在“知道”些什么?无须再知道什么。因为在那里坦诚占据主导,在人与人之间,即使无言,对话的言语也神圣地发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