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茶壶嘴儿
第一声鸡啼在竹叶间绕了半匝,终于跌破在窗台上,他爷习惯用老掌拍他的肩胛,痰腻腻地说:“天光啰!”
他半睁着眼屎巴拉的眼,觉得他爷真像硬纸板剪出来的人,衬着灰蒙蒙的天光,这儿蹬蹬那儿蹬蹬。天哪儿亮?还蒙着哩!他蜷个腿又没动静,他爷换只老掌摇他:“天光啰!”
他爷说的,小孩儿蹦蹬下床,天就光了。
厨前漱洗,大鼎内狺狺吠着的青草茶有一股甘味。爷俩喝粥,他爷爱喝白粥,撒一撮盐,他也爱喝白粥,撒一撮糖,爷俩狺狺吠着。
他爷齐了锄头,担了箩筐,他只管在脖子搭条毛巾,伺候那只沉甸甸的茶壶。壶嘴儿呼着烟,他爷回头说:“别挨肉,烫!”山路崎岖,壶嘴儿老吐水,他采几片桑叶,卷了卷,塞住壶嘴儿。早鸟啁啾,他搓个土团丢树,往上飞的是鸟,往下坠的是露珠子。他爷喊他:“尽野!”他用细胳臂往提梁一穿,蹦蹦跳跳赶上他爷。他说:“爷,喝茶!”他爷瞧他透透地:“喝茶?手酸了?哼!想做大事,慢脚细胳臂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