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且说他若是不交出钱,明天就打电报给督军,说他违抗命令。恽亨通今天请了这一餐酒,正以为这两位嘉宾都大为欢喜。这一份儿巴结,很是不错,不料酒宴之后,上宾却开了这么大的口,一下子竟要三千块钱。
现在大河南北,连年兵旱之灾,所有征收机关,拼命地搜刮,在预算之内的钱,常常也是饥荒。现在突然之下,要拿出三千块钱来,实在有些棘手。但是一定要咬定不答应,无如万委员那一副面孔,又是煞神一般凶狠,睁着两只光焰逼人的荔枝眼睛,只管注视,不见他移一下,不必打电报了,就是这种形象,也比督军大令到了一样可怕。望了万委员,恽亨通半天作声不得,只连连答应了几声是。万福兴道:“这不是光说是就了结的,你得答应拿出钱来。”恽享通哭丧着脸道:“万委员,您给我想想,我这个小县份,又是不断地有来往差事,这……”万福兴道:“这用不着再下什么转语。干脆,你愿意干就干,不愿意干就拉倒,一句话可以了结。”恽亨通愣住了一会子,便苦笑道:“既是如此,让我和刘团长去谈谈看,我和刘团长的感情倒是不错。倘若是能答应缓个两三天,我就好想法子了。”万福兴道:“什么话?那不行。我答应给他钱,这钱总得由我手上经过。”恽亨通正着颜色,轻轻地说道:“只要筹得出来,反正万委员应当要怎样办的,还是怎样办。”万福兴听了这话,脸上的颜色便和悦了许多,微笑道:“你也懂得这些规矩吗?我以为你初出来,对于这些事不大在行呢。”恽亨通道:“在行是不十分在行。不过王法不外乎人情,猜也猜得出来一些。像这种公事,瞒上不瞒下,只要大家有好处,又何必不圆通一点儿哩?”万福兴原是和他对面坐着,离开得很远的,这时却将椅子一拖,拖得和恽亨通并排,因扒着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说道:“恽县长,你的困难,我有什么不知道的。我虽没有当过县知事,这半年以来,东县跑到西县,繁缺简缺中等缺,我都调查过了,哪里有几个发大财的,无非凑付着过罢了。老兄台,你只要把刘团长对付过去了,我倒是不拘,你就少给几个,那也不在乎。你老兄看着,能在这里面分多少给我?照规矩说,是个二八回扣,二三得六百。哈哈,你就少给个三十五十,看在面子上,我也只好含糊一点儿了。”恽亨通皱了眉道:“实在难,一部毛诗如何?”万福兴想了半天,却不能答应出来。恽亨通道:“万委员,我的意思是请您打个对折吧,我预备三百元,明日送过去。”万福兴这才懂了,摆了摆手,站起来又拱拱手道:“那实在是少一点儿,果然把这事敷衍得过去,你要知道,我也负着很重大的责任的。”恽亨通看他的情形,不加钱是不行,二人说来说去,说到了最后,依着万福兴的话,乃是大礼三百二,这边疏通好了,刘团长和恽县长是有交情的,只要了一千块钱,书面上就由他开了三千块钱的报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