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班都有出洋相的。我们班出洋相最多的是“老肥”和“元首”。“元首”长得瘦瘦的,平时一脸严肃,不爱说话,爱心里做事,可做事竟不利落。他爱将左右脚穿反,左鞋穿到右脚上,右鞋穿到左脚上。连长让他出列,在队伍前走一个来回,他鞋成外八字,走来走去,像只瘸腿的病鸭。大家都笑了。散队回宿舍,白面书生王滴说:
“其实连长不该批评‘元首’,紧急集合抓特务,反穿鞋有好处,脚印不宜辨认。”
大家看着“元首”,又笑了。“元首”的两只鞋还没换过来,闷头坐在铺头,也不说话,只是狠狠剜了王滴一眼。
“老肥”出洋相,是爱把裤子穿反,大口朝后,露着屁股。连长不好让他出列展览,只是说有人把裤子都穿反了,“还没抓特务,自己先把裤子穿反!”散队后,“老肥”揪住屁股后边的开口,情绪十分沮丧。似乎特务没抓到,全是因为他的裤子。
夜里不但紧急集合,还得站岗。两人一班,一班一个小时,往下传着一个马蹄表。十七八岁的孩子,在家里还是睡打麦场的年龄,现在白天训练一天,哪时会不困?困不说,还饿。晚饭明明吃饱了,吃了好几个蒸馍杠子,晚上一站岗就饿。饿不说,还冷。这戈壁滩的三九天真不一般,零下十几度、二十几度。轮到我站岗,最向往的地方,是连队的锅炉房。烧锅炉的老兵叫李上进。他和其他老兵不一样,他不欺负新兵,见了我还叫“八班副”,慢慢混得挺知心。他烧锅炉有夜班饭,即七八个包子,自己在炉皮上烤一烤。我每次去,他都匀给我两个,然后坐在烧火的条凳上,踢蹬着双腿,眯着眼看我大口大口吃。他那包子也确实烤得好,焦黄喷香的,吃了还想吃。可惜不能太抢人家的夜班饭,只好抹着嘴说,“吃饱了,吃饱了”,将又递过来的包子推回去。他爱笑,笑得挺憨厚。第一次见面,就问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