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李敬泽以上的思考可以看到,他没有崇尚英雄、精英“创造的”光明煊赫的历史,而是凸显了庞大的基层、沉默的大多数那涌动不息的力量,恢复了他们对历史的承载和担负,彰显着由他们人生所构成的日常生活巨流对历史的决定性意义,闪现着“民本主义”的思想光芒,并以此实现自我对历史、对世界、对中国的重新解释,李敬泽对民众和他们的日常生活的重视,也延伸到了他对现实的判断中。在《会饮记》的《机场》一节中,李敬泽在谈论书法的真实处境时认为,书法已“被切断了与日常书写的联系”“失去了与这个时代新鲜的、活着的文化经验的联系”,更多的时候类似于一种“招魂的仪式”。这样的判断,立场清晰地表明他对现实热腾腾日常生活的重视。说到底,他骨子里充满了对现实生活的热情,而现实的日常生活,也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生命的活力和能量,他毫不掩饰自己“是多么喜欢这简单的阳光、这热腾腾的人群”[43]。李敬泽全新的理解世界的方式和基于此而做出的判断,的确颠覆了既有的历史认知:历史为英雄或精英所主宰的历史观被破除,历来被认为是历史主角的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,被李敬泽替换为名不见经传的凡夫俗子、芸芸众生,和光同尘、凡尘万丈的当下性现实,亦被李敬泽所肯定。李敬泽对世界的重新界定显然既来自对知识的梳理,也来自生活对他的滋养,来自生活常识给予他的洞见。在他对文明形式、艺术载体的细心勘探和判断背后,跳动着的是一颗活泼的现世的心,是他试图沟通知识和日常生活关联的热情。由此可见,李敬泽对世界的新认知和对艺术的体察,始终和生活的肌理密切相关,就算是履行批评家的职责,他也总是能别出心裁地从生活的细处发现另类的秘密。而在他最基本的发现里,在炫目知识的包裹背后,他内心深处对众生的体恤和悲悯,他目光向下的、紧贴人民的热切和执着分明可见。这种生命态度,这种理解世界的独特精神方式,是李敬泽作为独一无二写作个体的最大秘密,也是构成其总体性考察和整体性写作的最大支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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