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派出所的一楼,办事的人都穿着警服在忙碌。张跳跳本来想躲着这些人,可偏偏迎面就遇到上次问他话的公安,张跳跳也不想跟他打招呼,对方先说话了。他说,你就是那个马茹的家属?张跳跳“嗯”了一句。对方又说,你本事大了么,用上面压我们所长?张跳跳抬起头看着二楼说,没压啊,有楼板。对方嘲笑的口气说,你也别装了,你找什么人都没有用,老老实实等着判罚。张跳跳说,我也等着呢,你们赶快判个死刑,我这两天忙着买棺材哩。对方说,你这人还挺犟啊?我们是讲法律!张跳跳说,对,我晓得了,讲法不讲理。对方又说,唉,你咋说话呢?
什么叫不讲理?我只说讲法,没说不讲理!张跳跳说,那还不一样?对方也看到和张跳跳说话没有意义,掉头走了。张跳跳一口痰冲在喉咙口,咽不下去,冲自己的脚底唾了出来。
一九九二年夏天的县城街道还泛着一点古色古香的陈旧味道,但是这味道是很类似一种荷尔蒙的味道,车流无缘无故地快了起来,树木无缘无故地倒下去,楼房无缘无故地疯长起来,人无缘无故地得病,日子无缘无故地快了起来。
医院里的光线总是那么暗淡,猛地走进来,很难看清台阶,很容易踩空。人那么多,好像所有的人都有病,走进这个地方,张跳跳就再次“尿不利” 起来,他最近尽量少喝水,喝得少了,“尿不利”的危机感也少了。可一踏进医院, “尿不利” 也找上门来。张跳跳赶紧往厕所跑,站了半个小时,总算尿够了一鞋的量,终于松了口气,带着一身的尿骚味去了病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