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美自近世以来,民众意识亢进,故社会心理之表现于史者甚鲜明,而史家之觑出之也较易。虽然,亦由彼中史学革新之结果,治史者能专注重此点,其间接促起民众意识之自觉力,抑非细也。中国过去之史,无论政治界思想界,皆为独裁式,所谓积极的民众意识者甚缺乏,无庸讳言。治史者常以少数大人物为全史骨干,亦属不得已之事。但有一义须常目在之者:无论何种政治何种思想,皆建设在当时此地之社会心理的基础之上。而所谓大人物之言动,必与此社会心理发生因果关系者,始能成为史迹大人物之言动,非以其个人的资格而有价值,乃以其为一阶级或一党派一民族之一员的资格而有价值耳。
所谓大人物者,不问其为善人恶人,其所作事业为功为罪,要之其人总为当时此地一社会——最少该社会中一有力之阶级或党派中之最能深入社会阃奥,而与该社会中人人之心理最易互相了解者如是,故其暗示反射之感应作用,极紧张而迅速。例如曾国藩确能深入咸同间士大夫社会之阃奥,而最适于与此辈心理起感应作用;袁世凯确能深入清季官僚武人社会之阃奥,而最适于与彼辈心理起感应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