源连忙把老头儿扶起来,但态度已不怎么温和了,因为他对他们所有的疑惑开始感到厌烦。作为一个大人物的儿子,对他所说的话人们向来是深信不疑的,于是他喊道:“我全都已经说了,我绝不想重说!等着瞧吧,看看我会给你们带来什么灾难!”他又对那老妇人说:“弄些吃的给我,好婆婆,我饿了!”
他们一言不发地侍候着他,他开始吃晚饭。可是今晚的食物似乎不如先前那么好吃,他很快就吃饱了,然后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,又走向那张床铺,躺下来准备入睡。但是,他发现自己对这班简单的人有点恼火,因此一时睡不着。“一群傻瓜!”他心里暗暗喊道。“虽然他们很忠厚,但也蠢得可以——在这个小地方,啥都不知道——闭塞透顶——”他开始怀疑为这些人奋斗究竟是否值得;他觉得,和这些人相比,自己无疑要高明得多。于是,在自己具有更为杰出的才智这种想法的慰藉下,他又在黑暗和岑寂中沉沉入睡了。
源的父亲找到他时,他已在这间土屋里住了六天,对他来说,这六天是有生以来最愉快的日子。没有一个人前来过问他任何事;那对老夫妻不声不响地侍候着他,他已开始忘却他们对他的怀疑;他既不缅怀过去,也不展望将来,只想着眼前的每一天。他没有到镇上去过,甚至也没有到那座大宅子里去看望一下伯父。每晚天一擦黑他就上床睡觉,清晨则在明亮的冬日阳光下早早地起身。吃早饭前,他总要站在门口,眺望一下那片如今已泛出浅绿色的冬麦田。土地在他面前延伸开去,辽远、光滑而平坦,然而,在平坦的地面上,他也可以看到一些小小的蓝点,那是正在田里为即将来临的春播做准备的男男女女,或是正在乡间小路上行走,准备到城里或镇上去的人。每天早晨,他构思着诗篇,回忆起远山的每一处美景,那巉岩高耸、直刺一碧无垠的苍天的雄姿,他第一次发现了家乡的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