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啊,都长了一颗不安分的脑袋。当战马停止奔驰,甲胄不再缠身,身骨得其舒,胃肠得其饱,神志得其乐时,诸王贝勒就该‘窝里斗’了。‘窝里斗’,历代宫廷不治的顽症啊!说来也怪,一个漠北蒙古,一个边陲西藏,竟然使朝廷这架机器又轰隆隆地转动起来。中原古往贤者所谓的‘流水不腐’,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?‘流水不腐’,至理名言,‘修身’如此,‘治国’何尝不是如此呢……
“大秦始皇帝,兼并六国,统一天下,雄武极矣!修筑长城,蜿蜒万里,其磅礴之势,宏伟山川,千古一绝啊!但以沙石代替才智,划地牢以图安逸,目光短浅啊!起步于苦役黎庶,归宿于以邻为壑,实不足取啊……
“大唐太宗君臣,深谋远虑,智逾前朝,以亲和番,开辟雪山冰路,连接西南边陲,遐迩一家,亲如一体,措施精明而得当啊……
“大秦之失可鉴,大唐之功可循。若‘北上’、‘西行’之举成功,大清将比肩大唐而逾越大秦了……”
人啊,就怕陶醉。陶醉滋生自负,自负孕育疏忽,疏忽是聪明人跌跤的前奏。孝庄此时不幸地陷于这种境地之中。她尽管精细地注视着位育宫侍卫权力逐渐向伊罗根手里转移,尽管细心地观察着“北上”和“西行”两个使团在紧张进行着出发的准备,但她忽视了大贝勒代善和郑亲王济尔哈朗情绪的变化,忽视了索尼心底的思虑和这次“妥协”带给两黄旗将领心理上的影响,更忽视了多尔衮在南宫王府里进行着不露声色的活动。她根本没有想到,在慈宁宫里与多尔衮的狭路相逢,她得到了一个便宜的胜利,也得到了一个可怕的错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