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家对门副队长吼天狮的婆娘杜嫂,挖苦他就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牛。
止戈先生说牛娃子有五得:吃得,拿起斗碗舀饭;饿得,一天不吃饭他也不喊饿;累得,抬不动的他抬得起,挑不动的他挑得起,做起活路来从来没有歇过气;受得,你对着他的耳朵骂,骂得你口里的白泡子飞涨,他甩都不甩你,就当没有听见,当你是母猪疯发了;睡得,他倒下去就睡着,鼾声像牛叫,吭呀吭的,雷都打不醒。
他娘——牧童的外婆——向叔母曾对我说:你莫看起我牛娃子闷起那个样子,其实是知轻知重,只是不爱开腔而已。你哥是瞎子吃汤丸,心中有数得很,乌龟儿的肉在肚子里。
牛娃子不识字。“一”字认成扁担,到老了都认不得票子,一辈子用不来钱,上街不敢进厕所,因分不清男、女二字。晚年他儿子给他买了个手机,他只会按开关接听、关机,打不来电話,1、2、3、4、5都认不了,不晓得咋按键拨号。
止戈先生抱他当儿子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,送他到垭豁里刘显才先生的私塾发蒙。只读了几天书,他就逃学爬桐子树,先生把他手板心都打肿了,他还是念的望天书。